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将艺术之种，播撒在乡村大地上
——从“十三村——艺术建构在乡村”展览说起
山西、河南、湖北、江苏、浙江、重庆、贵州、陕西、新疆、广东……正在武汉合美术馆举办的“十三村——艺术建构在乡村”展览，呈现了来自不同地域、不同背景的艺术家和学者在不同乡村的文化实践。在广袤的大地上，艺术正以其独特的力量，激发着乡村振兴的无限可能。
艺术落脚乡间
许村在山西晋中，青田在广东佛山，一北一南、一山一水。将两村联系起来的，是广州美术学院城乡艺术建设研究院的渠岩教授。跨越南北的“许村计划”和“青田范式”持续了十余年，团队采用“多主体联动”的在地合作方式，通过艺术介入，助力乡村文化振兴和情感共同体的链接。
早在2011年，许村国际艺术公社成立，团队除了兴建美术馆、文化广场、书屋等公共文化空间，还举办了“许村国际艺术节”，邀请国内外艺术家和当地村民一起进行在地创作。渠岩说：“乡绘，更是相会，希望能够让多元的绘画艺术在许村相遇。”在“修旧如旧”的理念影响下，村民不再将旧房推倒重建，而是在保留其原有特征的基础上进行修复性改造。几支笔，一面墙，80后艺术家文娜邀请乡亲们一起画壁画，气氛一下子热络起来。根据许村传统神话故事创作的《浣衣图》烂漫而富有想象力，洒脱的线条描绘出乡间风俗，也寄托着村民们的美好祈盼。乡绘很快被村民们接纳，“这里的影壁还空着呢，就盼着画家们过来给画画。”如今，艺术节已深深嵌入地方文化与乡村生活中，村民们都说，艺术节就是自己的节日。
艺术对乡村的介入，不仅体现在对公共空间的改造与更新，还有对淳朴、浓郁的乡土人情的呵护。
在青田，艺术让这个村落慢慢苏醒，也让青田人对家乡充满骄傲与自豪。除了青田水乡艺术季、“上善若水——艺术龙舟行动”等活动，一场“走田”主题时装秀，更是点燃了村民的热情。穿着设计师以乡村生产生活为灵感设计的服装，佩戴着自己亲手制作的香云纱配饰，道具是平日田间劳作的老物什，村民“模特”们虽面露羞涩，但走在自己最熟悉的乡野，走出的是自信、坚定的步伐，仿佛在告诉每一个人，这就是我们的生活，我们的时尚。
每到麦收时节，终南山下的村民们就在盼着“关中忙罢艺术节”。麦田变为艺术空间，田野化作展演现场，山水间、茅舍前，乡亲们不仅可以听上一段户县眉户曲子，赏上一出华县皮影戏，或许还可以在艺术家的影像作品中找到自己的身影，傍晚还有“终南戏剧节”、麦田演出晚会忙着参加。自2018年开始，已经举办六届的艺术节通过传统节庆的活化，展现着乡村文化的生命力。在西安美术学院武小川教授的带领下，团队在丰富本地文化生态的同时，也建立起振兴乡村的“关中模式”。
长期从事乡村调研的武汉大学社会学院教授杨华，在观展后不禁感慨：“看到这些调研与实践，切实感受到艺术是群众生活的一部分。跟群众结合起来，艺术的生命力就是最强的。”
艺术汲取养分
艺术让乡村焕发无限生机与活力的同时，也在乡村沃土中汲取着养分。
展厅一隅，艺术家鲁杨的装置作品《竹灯》成组摆放，如同一片点亮的芦苇荡，让人感受到来自乡土的诗情画意。这件来自“草堆部落艺术季”的作品，其创作灵感源于湖北省黄梅县村民在洗土豆时常用的竹篓，艺术家希望通过这样一件让外来者充满好奇、让本地人感到亲切的日用品，体现当地村民就地取材、因地制宜的文化精神，同时展现人与人、人与环境之间的关联。
“地方设计”既包括了地方景观与产品的外在设计，也指向对地方物质文化与精神气象的凝聚、留存和发扬。如何借助地方设计之力，让地方物产和文化的影响力震荡开来，是安徽大学副教授左靖积极探索的全新命题。
虾稻香米、高油酸菜籽油、风干腊排骨……展台前，一张张黑白木刻披上明亮色彩，与品牌的图形标识组合叠印，地方农产品焕然一新的包装设计，吸引了众人的目光。在左靖看来，田间地头的“盘桓”，是与其合作多年的艺术家刘庆元木刻创作的灵感源泉。刘庆元善于从乡村碎片化的生活中抽取各种图像，以直白、粗犷的木刻语言叙说着田园牧歌，也刻下乡村的幸福底色。
除了农产品品牌建设，以“源楚：荆门的物产、农耕和文化”为题的展览，铺陈出荆门地区源远流长的农耕文化，“沙洋油菜博物馆”主题展览，则将视点落在“油菜”这一我国重要的油料作物之上。在左靖工作室的乡建实践中，系统的地方设计从当地文脉中收获启迪，在不断深化与延续中，挖掘并展示着地方独特性。
在贵州省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，至今仍存有一个传承古老木构建筑技艺的群体——掌墨师。“他们是掌控墨线的师傅，不仅是在木头上画图的匠人，也是木构营造中时刻把控整体与细节的核心人物。”建筑师陈国栋介绍，在修复风雨桥时，掌墨师能够把原有建筑整体凌空抬高，然后在其下面起架立柱。保护老民居时，还能直接把房子拆解、分类“打包”，等新房盖好后再整体移筑上去，继续使用。由陈国栋创立的“无名营造社”，致力于构建适应当代乡镇发展的新乡土建筑，他们尊重在地的营造智慧和传统，黎平县掌墨师吴良玉就被聘为营造社专家导师，和团队一起，在技艺传承和开放合作中，碰撞出探索新乡土建筑的可能性。“最打动我的，不是工序上的技术细节，而是木结构建筑基因里的一种当代性，这是它能传承下去的核心。”陈国栋说，木结构建筑在理念与技术方面的灵活性，是混凝土结构和钢结构建筑所无法达到的。看似非常传统、非常“土”的建筑，它的观念却是极为当代的。
艺术涵养人心
2021年，四川美术学院成立了酉阳艺术与乡村研究院，在曾令香教授的策划下，于花田乡中心村成立了人民美术讲习所。除了开展村社美育行动，团队还充分调动村民的内生动力，以“一户一策、一厕一景、内外双修”的方式完成了数十户新类型厕所改造样板，“一块木板两块砖、三尺栅栏围四边”的乡村厕所成为“过去式”，“厕所革命”改出了乡村新风貌。
位于贵州遵义桐梓县北部的羊磴镇，山清水秀。焦兴涛教授于2012年在镇上发起的“羊磴艺术合作社”，尝试将艺术嵌入乡村生活，除了举办“乡土而新奇”羊磴艺术乡场活动等，还动员村民参与捡烟头，用来制作驱蚊的艺术品。如今，镇上居民已经养成随手捡烟头的习惯，还羊磴镇以优美环境。
在地处大别山南麓的苍葭冲，武汉大学城市设计学院副教授陈婷婷与村合作社围绕“荆楚家学”文化主题，发展了家学展馆、拓印小院等十余个乡村创业项目，组织乡村研学。每到元宵节前后，具有三百年历史的苍葭书院中，会为3至12岁的儿童举行传统的“开笔礼”仪式，诗礼传家。由武汉大学贺雪峰教授牵头成立的沙洋县高阳镇官桥村老年人协会，则通过开展文化活动提升老年人的生活品质，让他们在家门口就能实现“老有所乐、老有所为”。
“与其说我们需要建设乡村，不如说要用具体而细微的行动去浸润乡村。”上海市公共艺术协同创新中心研究员、此次展览策展人欧阳甦表示，艺术乡建实践与研究的共识在于，艺术乡建的核心不是以何种形式和语言向乡村移植城市及当代文化，而是以在地的自然、社会、人文资源为基础，尊重民众的行为模式和需求，通过外部力量的介入和内生力量的激发，实现不同主体的诉求。欧阳甦强调，艺术并非孤立的美学实践，而是与其他领域有着整体关联性。艺术乡建或许会在城市与乡村、外来者与当地人、传统与当代、物质世界与精神追求的对话中，形成新的认知力和生产力。
OVU文创研究所所长、此次展览策展人仇海波认为，乡村振兴不仅能够推动经济发展，更能助力文化复兴、社区凝聚以及居民生活质量的提升。艺术乡建中的多样化探索与实践体现出独特的视角和方法，也展示了艺术在促进乡村文化、经济和生态发展中的广泛潜力。
“十三村”这场特别的展览，让我们看到了艺术乡建绘就的美丽乡村新图景，也看到了其所面临的诸多挑战。期待艺术乡建能够激发更多创新活力，贡献更多智慧力量，赓续乡土文脉，谱写乡村振兴新篇章。
(光明日报 记者 田呢)
